《君の知らない物語(你不知道的故事)

*逆年齡

*第一人稱/ooc


BGM:君の知らない物語

「跟李瑞淵的初遇,是在我家附近的小公園旁。故事的開頭總是在陽光普照的某天,我在小公園裡爬上爬下自我娛樂,站在攀爬設施的最頂,居高臨下的環顧小公園的四周,幻想自己是呼風喚雨的小公主。

沈醉在自己的幻想裡,一不留神就腳滑,從攀爬設施上掉下來,我及時用手掌撐地,幸好只是擦破手掌與膝蓋的皮,不過對於我這個僅有五六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傷得很重了。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,但路上卻一個人都沒有。哭累了我便自己爬起來,打算慢慢一拐一拐的走回家找母親幫忙塗藥,卻在公園的門口撞見她。

她看起來比我大個兩三年,穿著一身水手服,藍色的領帶、白色的裙子,看起來跟天空和雲的顏色一樣,眸子裡有著焦急,一手緊緊抓住背著的黃色斜背包,氣喘吁吁的,有幾滴汗水從她淺棕色的髮絲滑下來。

當她漂亮的眸子瞟到我的膝蓋時,那眼裡的焦急消去了大半,換上一陣的擔憂,她從斜背包裡翻了翻,我的膝蓋還痛著,根本不能站直,這樣等著她翻找東西又不敢動的我於是坐在地上,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的動作,雖然我們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,我也不認識她,但我好像早就知道她是來幫我的傷口做些什麼的。

她翻了好久,終於掏出乾淨的面紙,她蹲了下來,纖細的手握著面紙一點一點的把滲出來的血擦乾淨,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修剪得整齊乾淨的指甲,不知道自己長大後手會不會也長得這麼好看呢?想到這裡,我便把原本輕輕圈住腿的手伸出來,怎料她抓起我的右手手腕並翻了過來,手掌破皮的地方也有些滲血了,她的眉挑了挑,細心的把我左右手滲出來的血都細細擦乾淨了。

「你走得動嗎?我背你回家吧。」她說,隨意把剛擦過我的血的面紙揉成一團塞進斜背包裡,背對著我蹲了下來,我順理成章的爬上她的背,下巴擱在她的肩膀為她帶路。她細細的汗珠開始從額角凝結然後一點一點的滑下來,我伏在她身上,嗅到她淡淡的汗味與洗髮精的香氣混合,那成了我兒時最愛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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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打擾了!」李瑞淵彬彬有禮的向我父母打招呼,接著就拉著我的手一箭跑到我的房間裡。那天之後過了有半年,她搬來我家隔壁了,我們成了真正的鄰居,在她來跟我們這家新鄰居打招呼的時候,我一眼就認出李瑞淵了,她比之前高了,帶著爽朗的笑聲向她的父母介紹我。

國小的總愛在我家過夜,後來發現我們房間的窗戶正在彼此的對面時,總會約好晚上打開窗戶,像漫畫的男女主角般把寫好的小字條丟進對方的房間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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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宋河英,你知道你那時哭得多大聲嗎?」

「宋河英,你知道你那時有多重嗎?」

「宋河英,你知道你那時的傷有多輕嗎?」

當我們都念國中高中的時候,我經常被李瑞淵調侃著那次的經歷,我憋紅著臉不懂得反駁,她說的其實沒錯,我也偶然會回想那時候的自己有多荒唐,摔破皮哭了半天,明明只是破皮卻搞得像骨折,然後讓一個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姊姊背自己回家。

「瑞淵姊姊你不也⋯⋯很著急嗎?」那雙焦急的眸子從記憶裡走出來重現在眼前,這是唯一想到可以反駁的理由了,我理直氣壯的回嘴。跟李瑞淵拌嘴已經成了家常便飯,連彼此的父母都會以我們的鬥嘴互動為樂。

雖然我們的相處主要是以拌嘴為主,但當我在學業方面有問題的時候,李瑞淵總是會很細心的教導我,她會站在我身後,上半身向前傾,靠在我的背上,手撐著我的椅背,一頭秀髮垂在她專注的臉旁,有些會在我肩上停留。通常我那天都會拖到深夜才洗澡,因為李瑞淵的氣味會停留在我身上,像是她一直在我身邊一樣。

她愛打排球,因此進入學校的排球校隊,個子不高卻能發揮她能靈活穿梭球場的長處,配上爽朗的笑聲與直率的個性,李瑞淵在學校算是挺受歡迎的學姊。明明住在隔壁,功課也是她教我的,為什麼我卻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國中學生呢?我也想有能力讓李瑞淵驕傲,可以挺著胸膛肩並肩的站在李瑞淵身旁。

李瑞淵升上名聲響亮的大學了,而我還在為我的高中課業奮鬥。我以她為目標,卻忘記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能力,我沒有那個能力可以並肩站在她身旁,雖然我仰慕她,我敬佩她,我喜歡她。

我喜歡她。喜歡這種感覺很複雜也很難解釋,是從被溫柔地處理傷口開始?還是被背起?甚至是互丟紙條?鬥嘴?連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有點難說,只是同樣不變的,是我依舊站在李瑞淵的影子裡。她優秀、她溫柔,我不是,我沒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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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河英,一起回家?」高中快畢業了,某天下課後我離開學校,李瑞淵卻站了在學校門口等著我,對上她的眸子,看到滿滿的期待,我低頭應了應。李瑞淵便搭著我的肩膀推著我走,我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她的話,走著走著卻到了咖啡廳門口,我還沒來得及反應,李瑞淵就把我推了進去。

「河英你最近過得好嗎?」李瑞淵問,她端起她的咖啡喝了一口問我。最近?最近的確很少看到李瑞淵,我為前程奮鬥,而李瑞淵的課似乎也越來越忙。甚至到半夜,我打開窗戶看向對面的她,房間亮著燈,窗戶卻不打開。我們很少見到對方,是忽然的轉變,心裡總會有一處覺得空空的,但卻很快被現實填滿。

「你呢?」我沒有回答,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。該說好嗎,好像不是;那該說不好嗎,好像也不是。李瑞淵眸子彎成月牙兒,笑得溫柔:「我啊,過得挺好的呢。大學生活是有一點忙,但是我啊,交到女朋友了呢。」

交到女朋友了,她交到女朋友了,李瑞淵,那個活在我童年的溫柔鄰家姊姊,交到女朋友了。

「那⋯真好,真好啊。」我這才知道,原來我這麼會撒謊演戲。我原本以為我會跟以前一樣,破了皮就可以哭,哭了李瑞淵會溫柔的幫我處理傷口,拍拍我的頭,附上一句「痛痛都飛走」,但很顯然的我沒有。那明明就是揪心的痛,用什麼語言表達也好像過於膚淺,我卻還是若無其事的回答李瑞淵。

「有你的祝福實在太好了,畢竟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啊。我根本把你視如己出了,大概是我親妹妹的程度了。」李瑞淵爽朗的笑聲在我的耳邊嗡嗡作響,以前最愛聽到她的笑聲,現在卻只覺得刺耳。

我只能站在她的影子裡,我只能活在只有我們兩人的過去,我只能遠遠的看著你朝我的反方向前進的背影。

甚至連李瑞淵要結婚了也有邀請我。我沒想到她居然會邀請我當伴娘。明明李瑞淵在哪裡都很受歡迎很受觸目,明明有這麼多朋友,為何要邀請我這個在她念大學後甚少有接觸的兒時玩伴當伴娘呢。

「河英,我說過你是我心目中的親妹妹。」我記得當我用疑惑的眸子看向李瑞淵時,她是這樣回答我的,語氣裡有著不容反抗的力度。我點點頭答應了,雖然很想為自己自私一次。

我以為婚禮至少會是盛大的夢幻的,但事實是李瑞淵與跟她高度相約的新娘子,還有我跟牧師四人,在偌大卻空空如也的教堂裡,迫著我當證婚人,宣了誓,交換戒指,牧師就離去了。

剩下一對新人,還有我。

「謝謝你。」李瑞淵的新娘先開口,新娘子一頭黑色長髮,與芙蕾雅身高相約,挽著芙蕾雅的手臂,嘴角彎彎的,一雙眸子平靜無波。我敗給她了,從一開始就已經敗給她了,原來她就是李瑞淵的愛人啊。

「李瑞淵,辛苦了。」李瑞淵鬆開妻子的手,向我踏過來並張開雙臂,我順她的意落在她的懷抱,她的臉直直的往我撞來,我下意識就去避,但卻被腦裡的惡魔制止了,我在最後一秒才轉過頭去。這千分一秒裡,我的唇與李瑞淵的唇擦邊而過。

看著她慢慢步入另一個人的人生,我卻可悲地拼了命地想要留下一抹關於她的回憶。所以我自私了一回,我想趁你們還沒有接吻以前,貪婪的先擦唇而過。然後再假裝沒有事情發生一樣,我淡淡說:「恭喜你。」

可誰能知道,雲淡風輕下面掩埋的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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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接下來的日子,已經不是該由我來說的部分了了。」我從講台上把那裡剩下的半杯水都喝完,深深的呼吸一下,對著整個教堂裡唯一的聽眾說。

一雙明媚的眸子已經變得暗啞,朴池原撐著拐杖站起來,一步一步的走到一口深棕色的棺材前鞠了一個躬,她上下唇顫抖著開口:「淵有說過,她曾經以為她會跟你步入婚姻,只是你們都在等。你們都在等,等著等著,你們都以為對方不會來找自己了,所以她最後選擇了我。」

她頓了頓:「結婚的那天,我在旁邊看著一切的發生,明明抱在一起,距離這麼近了,為什麼還是聽不到對方的心聲呢——就連我一個外人我都看得出來了。」

這些事我第一次知道,已經一把年紀,一副老骨頭一碰就碎了,年輕時該放下不再想的東西早已經放下了。現在聽到的時候只有覺得對不起那個夾在她們中間,被無辜捲進來的人吧。

慢慢的,風停下來了,世界安靜下來了。春風細雨,愛恨糾葛,都再與李瑞淵無關。我深深的閉上眼睛,再一次向那口棺材鞠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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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謝謝你幫了我,你叫什麼名字?」門前,我問。

「李瑞淵,我叫李瑞淵。」她鄭重的說,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珠。

「宋河英,我是宋河英。」我也鄭重的回她,再低聲喃喃的重複她的名字,生怕忘記一樣,最後,我抬頭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:「我記住了,李瑞淵。」

我記住了,便記住了一生。

那天的陽光正好,風從南邊吹來,枝頭的桃花開得正燦爛。

你,如風,如塵埃,自此便消散在人間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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